1、老疯子
太平洋面，通体漆黑的直升机悬停在半空中，旋翼激起的气流把海面吹得波浪起伏，有一个人独自站在海面上，肩膀上吊着黑色的西装。直升机打开门，一个雄壮的身影撑开大黑伞，从直升机上跃下，他缓缓地落在水面上，和那个人四目相对。
“你们来了。”叶行点上雪茄，扬手向来人打了个招呼。
他的身子已经湿透，金色的头发被水粘在了一起，显得有些狼狈。海水仍在不断腾起热气，直升机的气流吹都吹不散，周围没有其他人，看来是他胜利了，只是赢得或许并不轻松。
兰斯洛特合上大黑伞，将它夹在腰间，“有点遗憾，我还以为可以给你这个老家伙收尸。”
“那还真是抱歉了，我的命可是很硬的，还有，你们来的太迟了。”叶行笑着吐了口烟，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，露出里面花白的发根。
“不算太迟吧！在接到海妖的报信后，我们就立即出动了，”兰斯洛特看了看从远处出现的直升机和游艇，“其他人也到了，可能是白来一趟。”
叶行沉默了一会，“看来这次跟你们合作还是很有必要的，回去后一定要让那些一直远离人烟的妖怪，好好学习一下人类的知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海妖们应该知道，有一种东西叫做手机，可以直接用它传递消息。”叶行淡淡说。
“那你可真是难为海妖了，一群虾兵蟹将连手都没有，难道你要它们用钳子来打手机吗？”兰斯洛特笑着说，“就算是有手的塞壬一族也不行，因为它们的脑子跟外貌不一致。”
“所以说，我才会这么辛苦啊！”叶行感叹一句，手指在雪茄上弹出些许火星。
兰斯洛特沉默了会，也给自己点上支雪茄。俩人就这样吸起了烟，吐出的烟雾和朦胧的水蒸汽在头顶上融为一体。兰斯洛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，伸手感应了下空气中元素能量，很乱，也很杂，几分钟前这里还进行着惨烈的厮杀。
“五十个高危级领域，和十个超高危级领域，这是相当于一个分部的半数力量，出动那么多人来围杀你，看来他们对你的警惕性很高啊！”兰斯洛特说，“但可惜，这点人数对你而言还是太少了，如果能翻上五倍，应该就有一丁点希望把你送入黄泉。”
叶行笑笑，没有说话，低下头擦拭西装上的血迹。
“所以你把他们怎么了？又是像以前那样让他们离开吗？”兰斯洛特问。
“死了！被烈火烧成灰烬，融入海中！”叶行头也不抬地说。
他的语气很平静，没有任何波动，平静得就跟一个儒雅的老男士，在说要上个洗手间。
“死了？叶行，你应该很清楚他们都是些什么人，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，或许明天他们就会进行殊死抱复。一直以来，我们都在尽量避免刺激到背叛者后裔的脆弱底线，但你今天却杀了他们那么多人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？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你了。”兰斯洛特问。
“我已经等不及了。”叶行看着自己的手背，上面满是干巴巴褶皱。
“是你的心等不及了？还是你的时间等不及了？”
“可能两者都有吧！我一直在说自己没老，也一直在做年轻人喜欢的事，但还是改变不了脸上的皱纹增多的事实。我认识的朋友都死得差不多了，只剩下你个老家伙。我们是早该被埋进土里的老古董，但我们仍在这里抽着雪茄，聊着天，让敌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衣衫。”叶行把染血的西装高高举起，松手，让它落入水中。
“这是没办法的事情，小伙子，小丫头们还没有成长起来，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承担这一切，所以我们还不能倒下，拖着半朽的身体也要等到新的继任者出现，否则死了也不会安宁。”兰斯洛特沉默了一会儿，“许若钧这孩子很好，我对他很有信心，妖族中应该也有让你期待的小辈吧！”
“有，但天才成长起来要用的时间，实在是太长了，很多新星还未来得及升起，就已熄灭，这样的事我已经看了太多次了，”叶行说，“我等不及了，兰斯洛特，我的时间已经不容许我再等下去了，我要在我仅剩的时间内，看到王者出现，我要看到那个人死！”
“天才的成长时间太长了，所以你想给他们加加速？”
叶行点点头，“是的没错，我要逼背叛者后裔发动战争，我要逼天才们不得不拿起刀剑，接受血与火的洗礼。”
“但他们还小，他们中有很多人会死。”
“无所谓，我就是要让他们拿命去拼，”叶行低声说，“只有这样真正的王者才会诞生，所有的王都是带着血与荣耀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。”
“但这样诞生的王必定会失去很多，即使坐上了权与力的王座，也终将是孤独一人。”兰斯洛特叹了口气。
“王本就是孤独的，”叶行说，“那些残存的黑色十字架，铭刻着的将会是所有背叛者之名，那是他们给自己制造的墓碑。”
兰斯洛特沉默了会儿，“所以你不惜……打破囚禁魔鬼的牢笼？”
叶行把手指叉进头发里，撩起来，里面是斑驳的发根，“我已经说过我老了，我拥有超常的力量，但那也是诅咒，我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复仇了，我需要有人帮我去复仇，即使那人是魔鬼，我也愿意。”
“但魔鬼会毁灭整个世界，”兰斯洛特大声说，“不管是《巫族秘典》，还是北欧神话，都写明了同一个结局，世界将会迎来终结。当魔鬼重生的那一天，他的怒火会将大地燃尽，会把江河蒸干，所有生命都会死亡，万物重归于零，他就像是黑龙尼德霍格，带着众生的尸骸堕入漫无边际的深渊。那是预言，也是世界未来的命运，一直以来不管是我们，还是背叛者后裔都在恐惧他的重生，不断延缓那一天的到来，”他的语气变得尖利起来，“而现在，你竟然要破开他的牢笼，你想毁了这个世界吗？”
“我只想要复仇，这就是我仍活着的原因，世界毁不毁灭，我不在乎。”叶行转过身，径直走向直升机抛下的绳索，“而且，他不只是魔鬼，他还是上帝，也许他不想毁灭世界呢！命运这种东西向来只对弱者有用，王者向来都是把命运踩在脚底。”
“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！”兰斯洛特指着叶行的背影大喊。
“是，我本来就是个疯子，”叶行耸耸肩，“在我心脏被挖掉的那时候起，我就患上了失心疯，我就成了疯子。”
叶行顺着绳索爬上直升机，站在机舱口，俯视着下方海面上数量众多的新人类和妖怪，他们都紧握着刀剑，像是准备奉命出征的将士。
下一刻它亮起来了。
璀璨的黄金瞳陡然亮起，涛天的圣威从叶行身上如海潮般猛然压下。
“旧时代结束了，新时代已经来临，被囚禁的魔鬼必将突破束缚重生，那是至高的权与力，世界是毁灭，亦或是新生，全凭他的意志。我们将扛着血染的战旗，追随他的脚步，审判背叛者歌革和玛各，除此之外，别无他法。”
旧时代，妖怪的先祖扛着血染的战旗随王征战，新时代，它们的后裔扛着血染的战旗随王征战。
被埋葬在土地里的历史又将重新上演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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